(颜绮香×陆珣)
“如何如何?大师可算出了什么?”颜绮香才回到自己的院子,就被颜夫人逮住一通问。
颜绮香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在丫鬟的搀扶下坐下,一口热茶下肚,这才感觉自己虚浮的脚步踏实了一点。
见颜母着急模样,颜绮香心头又沉重一分。今日祖母自从禅房中出来后一路上什么话也没说,她又不好意思问,但是观祖母表情应是比较满意的。
应当有了什么结果了吧颜绮香既松了一口气,又有些苦恼。轻松的是以后不用被祖母逼着参加什么各种名头的‘相亲’宴了,轻省不少。苦恼的是她拖着一副孱弱身躯,能碰上什么‘良缘’呢?
颜夫人可没想这么多,见颜绮香情状,还以为大师算出了什么不好的结果。
她屏退了下人,才道:“依娘看,那大师想必算的不准的,毕竟京城里没什么名头么。”
颜绮香惊得抬头看她:“娘?”
颜母脸上有些尴尬,毕竟那是婆婆,做媳妇的怎么好说婆婆找的大师不是,所以她这才屏退了下人,否则一顶不孝顺的帽子就要扣头上了。
“娘的意思是,怕那大师算的不准,你莫要挂在心上,改日,娘再寻寻人脉,找个更灵的。”
颜母咬了咬嘴唇:“若是他们都算的不好,你不嫁又如何,大不了去庄子上过自在些,旁人敢说你半句不是,娘同她们争到底。”
颜绮香一时无言,心里已经感动的一塌糊涂。娘亲虽然平日很爱面子,但是总是爱她胜过面子的。
还没等她眼泪上来,便有丫鬟通传道:“夫人,老夫人让您去熙院,说是急事。”
颜绮香生生止住感动,她差些忘了这一茬,祖母这一趟让母亲过去,想必是关乎她的亲事的。
果不其然,颜母面色凝重地出了门,一个时辰后,满脸喜色地回来,颜绮香知道,她那令全家人头疼的亲事有了着落。
大师说,待到她身体有所好转,便可定亲,只是对方是谁,祖母一直不肯说,说是会坏了机缘。
行吧反正盲婚哑嫁的也不在少数,这两年的‘相看’下来,她已然看透了麻木了。只是她的真的可以恢复健康吗?
春天踏青赏花,夏天泛舟游湖,秋日放风筝,冬日堆雪人。颜绮香从没有体验过如小朋友或是普通姑娘家的乐趣,她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待在最安全的地方,在家人的保护下,远离那些可能让她‘大病一场’的危险。十几年下来,她实在厌了也倦了。
转眼两年过去,颜绮香甚至颜家老小从不敢奢想的事成了真。
帝都的世家夫人们渐渐发现,颜家大小姐好似不像从前弱不禁风了,有些因此看不上颜家这门亲事还有些犹豫的,都起了心思。颜大人虽说官职不高,颜家到底还有祖荫庇佑,加上颜绮香品行不错,又生的一副讨人爱怜的样貌,算下来同颜家结亲还是值当的。外头的夫人们算盘打得响亮,然而颜夫人却一反常态,并不怎么乐意带着自家姑娘出门交际了。
颜夫人一直记着大师的话呢,姑娘身体好了,命定的姻缘便能成了,但是那命定的姻缘到底在何处呢,颜老夫人一直缄口不言,颜夫人自然不敢张罗再自家姑娘相看。
颜老夫人是闷声干大事的,一切的答桉,都在她时隔两年再去一趟静安寺回来,方才尘埃落定。
不用两个月,代表着合两姓之好的婚书就报了上去,从前并无太多交集的颜陆两家正式联姻。
婚期定在次年暮春,日子还是静安寺那位大师算的,颜绮香推了推,这日期,不正是祖母带她去静安寺‘算姻缘’那日吗?
莫非只是巧合?
“在想什么?茶都凉了。”
颜绮香支着颐,两道罥烟微微蹙起:“知意啊”
“你是不是没有见过小侯爷?”
李知意将一杯新茶推到她面前:“没有”
“我也还没见过那位陆二郎长什么样呢”陆家来提亲那日,她无法露面,听前院的丫鬟说,陆二郎生的很好,是一位清高贵气的郎君。这个描述实在太笼统,颜绮香实在无法在脑海中勾勒出具体的模样。
不知为何,总令人有些抓心挠肝,或许是因为他们的姻缘是大师算出来的,自从知道这人是陆二郎,颜绮香就对他充满了无限的好奇,可她怎么好意思问旁人呢。
“你想见他?”李知意一语挑破。
颜绮香的脸陡然红了,继而点了点头:“不知为何就是想看看。”
李知意也收了调笑的心,她这位好友对什么事都不太执着,但是认真起来却很认真。
“私下相会怕是不成,但若只想见一见,倒是不难的。”大燕的男女大防并不严重,但像她们这样的作为世家中嫡长女的,自然限制更多。李知意最怕的还是有损颜绮香名声。
颜绮香同意:“听说陆二郎是端正守礼的君子,若是有意邀约,只怕会将我看低了。”
李知意开始担忧,以颜绮香的性子和身体,需要关怀备至的呵护,那位官场上前途无量的清正郎君,对上心思敏感的颜绮香不知会不会足够耐心悉心。
今年,陆珣在同僚同窗眼中可谓春风得意,先是在今年朝官课考中表现优异,被皇帝破格抬了一个品阶,没过多久,又传出了即将迎娶颜府千金的喜讯,不能不说招人羡慕。
陆珣倒是表现如常,一是晋升在预料之中,二是亲事是家里人定下的,他只是同父亲上门提了亲,之后便一头扎进皇帝交办的差事中,旁的琐事自不用他理会。
今日休沐,陆珣将手上的事了了,便打算去赴同窗宴。
宴会设在东望湖的湖心楼上。其实东望湖中并没有小洲,也没有楼宇,湖心楼是一艘奢华的大船,被装修成酒楼的样子而已。
宴会在下午开始,但陆珣早早便租了一艘小船,让船夫随意撑船在东望湖游荡。
在船上见了想见的人,乌篷外已经飞霞漫天,鹭鸟归巢,平静的东望湖上有隐约的丝竹声传来,宴会已经开始了。
“船家,去湖心楼,劳驾。”
这厢颜绮香和李知意在画舫上等了半晌,岸边等候的家仆依然没有传来一点关于陆二郎的消息。
“会不会是他没有赴宴。”
“堂兄分明同我说,陆二郎答应了赴宴。”李知意也十分疑惑。她的堂兄正巧是陆珣同窗,这次宴会他也参加了的。
“听说,陆二郎近日有陛下交办的要事要忙,可能是因此失约了。”
颜绮香有一点失落,但是很快调整了过来:“我们泛舟游湖吧,今日家里好不容易放我们出来,不能白白浪费了这光阴。”
李知意心里叹了口气,转而想到什么,叫阿兰取了个盒子回来。
“这是”
李知意打开“从前,颜夫人不是不让你碰乐器么,眼下你身体好了一些,想必奏箫是没有妨碍的。”其实她原本还有另一层心思,陆二郎好箫乐,若是颜绮香吹奏一曲,以她的天分,必会叫他另眼相看。只可惜天公不作美,偏偏没碰上陆二郎。
颜绮香把玩着手里精巧的玉箫,爱不释手。
天边灿烂的秋日云霞映在明镜一般的水面上,画舫慢悠悠飘向湖心,彷佛一片落叶在空中飘动。
缠绵的箫声从那方画舫中飘出很远。
陆珣正思虑着公事,一阵呜呜箫声悄然钻进耳朵,抚开他眉心的结。
他掀开竹帘,走出船舱,正张望着,一方画舫映入眼帘。
画舫渐渐飘近,箫声也愈发清晰。
甲板上立着一抹鹅黄衣衫的人影,是个身躯有些单薄的女子,陆珣觉出一丝熟悉。他静静看着画舫将那女子送到面前,纵然此时寂静无风,陆珣也觉得她会随着一阵风而消失,不自禁微微屏住了唿吸。
箫声幽咽的尾声中,乌篷船同画舫错身而过的一瞬,一点星火忽然在二郎脑中迸开。
原来是她。
他回头望去。
那一抹鹅黄色正巧没船舱中,随后一阵隐约的悦耳的笑声散开。
有人唤了一声“阿绮”,陆珣莫名直觉得这就是那位姑娘的闺名。
“公子,可是有什么事?”才发觉陆二郎在甲板上站了许久,船家问道。
“无事。”陆二郎一阵窘然,他怎的在想一个女子的闺名。而且,他已经订了婚,同颜家大小姐。不过那颜家大小姐的名姓,他已然忘却了,他近日实在太忙了。
宴会觥筹交错,朝气蓬勃的年青人们举着酒杯高谈阔论,有的人作诗,有的人议论时政,陆珣却有些倦,脑海中萦绕着那水天一色中亭亭玉人楚楚奏箫的画面。
肩膀被拍了一下,脑海中的画面一下被拍散,再也聚不起来。
“恭喜啊陆兄,抱得美人归,还顺便得了个晋升的机会。”
许荣幸。御史中丞家的纨绔。
陆珣从来不拿他当回事,这种人在他眼中与蛀虫无异,往常,他多少会敷衍两句。但今日,他看着许荣幸那张脸,却怎么看怎么欠揍。
“干卿何事?”
“什么?”
一向说话温和圆滑的陆二郎微笑着复述:“我说,管好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