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熙早就准备好了,自从她拿到了文化节开幕式的舞蹈名额,她身体的某一部分像是被打开。她开始正视自己,一步步变成成年人的她,可以自己去谈条件,谈砝码,不必再缩在孟桉北的身后,什么东西都希望他来赠予。
那天她鼓足勇气找到方莉,说她想站领舞。
方莉自然是皱了眉头不答应。“没有这个前例。”她说。让新来舞团的女孩子去站领舞,想想都觉得荒谬。
白熙也不气馁,没日没夜地练习。沉浸在舞蹈世界里的她浑然忘我,只有操控自己身体,踩着音符做出规定动作时耳边的猎猎风声。
直到方莉发现,她比原来领舞的女孩子能更好地做出空中难度较高的动作。
白熙身材娇小,体重轻,被威亚吊在空中,一点都不怕,浑身带着张扬和决绝,为了动作的准确性和美观度可以毫不在乎地把身体凹成近乎失去平衡的姿势,好像哪怕摔下来也在所不惜似的。
之前那位领舞,身材更加高挑,舞蹈很差,可是吊空中威亚的时候带着怯意,始终无法把动作做到完美。
白熙眼里的狠劲,是看得方莉也心惊的。
没几天,原先的领舞便告假,说她有点恐高,没办法做领舞了,请求换到不需要吊威亚的站位。
领舞的位置便落在白熙头上。
那天方莉去找白熙说这件事的时候,白熙怔了怔,旋即扯出一个笑容来,那笑容让方莉觉得怪异,好像她做了这件事,就会永远失去什么一样。
接下来白熙的表现优异,让整个舞团都充分体会到这个年轻姑娘柔弱外表下的狠劲。
好像她就是天生的舞蹈家,生来就应该去做领舞。
孟桉北早就收到了官方的赠票,他本打算去现场,但是邻近开幕式叁天,他需要去外地出差谈一项重要的事情,便索性作罢。
临走前那天晚上,他和白熙发消息,说要出差。
白熙很晚才回复,说没关系。反正这么盛大的赛事,到处都会有重播。
她兴致勃勃地说,她现在做领舞了,到时候孟桉北可以一眼就看见她。
孟桉北说好,放下了手机。
开幕式前叁天,孟桉北刚走,白熙就请了个假,回到孟宅。
见她回来,小冉十分惊异,白熙解释道回来拿一些衣物,小冉点点头,把行李箱给她。
白熙如鱼得水,进卧室打包东西。她在这里的衣物太多,全部带走根本不可能,也会让人怀疑,索性一件都没带走。最重要的东西是她的证件,全部收进化妆包里藏着,还有其他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重要的带走,不重要的干脆直接留下。
临出门的时候,白熙想了想,趁小冉不注意,把门口的那串风铃取了下来。
离开的时候带上这么个东西,确实显得不伦不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想带上。
在舞团待了这几个月,她意识到她真的成了可以独当一面的成年人。比起这样黏糊糊又千头万绪的关系,她这次选择只靠自己。
她站在门口对小冉说:“记得看我的开幕式呀,我走啦。”
然后她就又想起那天在餐厅看到孟桉北对面的那个女人,打扮得体,大家闺秀的风范,是她此生都学不会的。
哪怕他说对她无意,但是白熙也知道,无论是孟桉北的家庭,还是他本人,都和这样的女人更加相配。
白熙留在这里,本身就是一个延绵了叁四年的错误。
她轻轻关上门,前缘斩断。
那天晚上白熙把东西拿走,拐去便利店买了一瓶清酒。
好像离别的时候总要就着点酒精,才有那个欲说还休的意味。
却没想到在便利店碰上裴清。
那次她没答应他的表白,两人形同陌路了一段时间,现在各奔前程,彼此都看开了。
在便利店二楼桌椅上坐了一会儿,裴清见她拖着箱子,执意要送她回去。她说好,让裴清把自己送到宿舍门口。
她也对裴清说,记得看她在开幕式的表演。
那次文化节的开幕式被誉为最好的一届,有着名导演坐阵设计全场,音乐舞美俱佳,尤其是开幕第一场飞天,舞蹈演员吊着威亚,俨然东方古典长卷。
无数媒体都被这个节目吸引,长枪短炮对着舞台上就是一阵勐拍,白熙作为领舞被拍了不少精美大图,媒体报道发出来,居然还让她上了一天的热搜。
从那之后白熙就成为了舞团的二级演员,这段刚刚毕业没多久,就一路转正获编制评职称的经历被媒体挖出来津津乐道。
这一场节目过去,白熙的邀约变多,看着那些橄榄枝附带的数字,白熙心中欣喜,此外,有了编制和职称之后不需要再在舞团坐班,可以自由接表演。
白熙于是飞快买了票,拖着箱子就去了气温更适宜的C市。
当初被推荐至C市舞团的周楚去高铁站接了她。
周楚帮她拉箱子,说:“不然就住我那里吧,正好,我之前室友搬家了,你和我分摊房租。”
北边的W市已经又是一年初秋,冷的也快,南方的C市气候温暖,短袖短裤,白熙的心也跟着开朗,说:“好呀。”